寒夜漫漫，冰冷侵蝕著每一寸肌膚。即使走廊上有暖風，依然抵擋不了濃烈的寒意。

守候在急救室外面的男女老少，或坐或站，有的在走廊上來回踱步。

這都已經幾個小時過去了，石翠花依舊沒有醒來。

史瑛鳴把老林頭接來後，經過一番商量，決定告訴林有財。

林有財穿著住院服，外面披了一件深色勞保棉服，蒼白的臉上淌著眼淚。

他剛醒來不久，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覆，要接受常人無法忍受的壓力和痛苦。

“翠花，如果你用沈睡喚醒了我，我情願永遠不要醒。”他一直喃喃自語，重覆著這樣一句話。

沒人把林文才的事告訴他，他還蒙在鼓裏，如果知道的話，不知道他還能不能支撐下去。

林文才安靜的躺在病床上，呼吸均勻睡的很沈。

童三欣發出一聲長嘆：“林文才，你是時候該像男子漢一樣，背負起責任和擔當了。”

她走出病房，輕輕合上房門。

林文才，睡吧，睡著了就感覺不到任何痛苦。

天快亮的時候，醫生終於推開急救室的門走出來，他面容疲憊，無奈的扯下口罩，掃視一眼圍著他的人，輕聲說道：“我盡力了。”

林有財滿腹悲憤，頃刻間化為熱淚滾滾。

幾十歲的漢子，像個小孩一樣，哇的一聲放聲痛哭。

哭聲打破走廊上的靜謐，悲傷的聲音聲聲敲擊著每個人的心。

老林頭嘆息道：“翠花這是太累了啊，安息吧，下輩子投好胎，來世不要這麽操勞。”

林有財最終擔起了妻子的後事。

他和老林頭楊敢當商量著說：“依照我們家鄉的風俗，人走之後，一定要入土為安，我打算把她送回老家去安葬。”

楊敢當眉頭緊蹙，臉上顯出為難。

時下，政府正在宣傳“新風尚”，要求喪事從簡，最好是火化，之後葬在公墓，他做為街辦主任，管理和安排喪事操辦在他的工作範圍之內。

林有財的提議並無不合理之處，入鄉隨俗，那是活著的親人們唯一的精神寄托，如果強制性的限制，只會適得其反。

老林頭拍拍林有財的肩膀說：“有財兄弟啊，我懂你的心思，你看著辦吧，有什麽事需要幫忙的，盡管跟我說。”

西街林家，老家在陽新市的郊區。

林家在解放前算得上是大戶人家，新中國成立之際，農民鬥地主，林家從鄉下搬遷到了城市，在西街安營紮寨，就這麽一代一代的繁衍生息。

既然老林頭發了話，楊敢當沒說什麽。他雖然公事公辦，但也不是不近人情，這個土葬還是火化，一直備受爭議，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一致認為入土為安，比較偏向土葬，這也算是個念想。

沒霧的清晨，太陽早早露出了臉，一會兒，飄來一片黑雲，將太陽遮擋的嚴嚴實實，天氣越發的陰冷。

楊敢當開始安排一天的新工作。

因為是家門的嬸子過世了，於公於私，林果剛都要留下來幫忙，楊敢當給了他四天的假。

這一次，他並不分頭行動，而是把所有人召集到一起，形成了一個團體。

幾個人站在醫院大門口說話，寒風吹來，一個個凍的瑟瑟發抖。

因為熬夜的原因，他們的臉色都不太好，鐵青中透著紫色，唯一不變的是臉上的剛毅。

“我講一下啊！”楊敢當雙眸中布滿血絲，聲音沙啞：“這段時間，我們的工作毫無進展，效率極其低下，我反思了一下，究其原因，終歸是好鋼沒用對地方，大家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，但是，我們不能動不動就憤青，關鍵時刻，別忘了我們的職責，有句話叫不忘初心，方得始終，既然是調解員，就一定要站在雙方的角度看待問題，道德綁架只會讓矛盾激化，一碗水端不平，更會失去群眾的信任。”

他像往常一樣，大手一揮：“這第一步，我們去查一查林文才忽然神智不清的原因。”

大家都看著他，眸中生出疑惑。

童三欣肯定自己沒有聽錯，領導剛才說了，第一步要去查林文才，而不是排汙問題，更不是去安撫好江耀霆，拆遷問題和林家老太太打架的事情，全都放在一邊。

楊敢當看出下屬們內心的疑惑，啞著聲音說：“人都死了，死者為大，幫助林文才也在我們的工作範圍之內。”

他們直奔醫院保安室。

不大的監控室內，忽然 湧進來一幫子人，驚呆了醫院保安。

為首的保安再也坐不住了，他睜大驚恐的雙眸，看著他們，身體半蹲著不停的後退，連頭上的保安帽歪了都不敢伸手去扶正。

“各位領導，對......對不起，只有警察辦案的情況下，我們才同意調取監控。”

老宋頭往前一步，用當地方言說：“那是自然哇，我就是派出所的調解代表。”

保安一聽，頓時無話可說。

老將出馬，非同一般，就連調取監控也很專業，可是，查來查去，唯獨少了一段監控。

童三欣 眼睛骨碌碌的轉動個不停，最後，一雙眼眸緊緊盯住監控視頻上的時間上面。

當視頻再一次回放到被剪切的那一段視頻之前時，她忽然抓住屈藍的手臂。

“三欣？”屈藍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：“三欣不要緊張，你想說什麽？”

童三欣瞪大雙眸，定定看著她問：“屈藍姐，我們昨天被這事那事絆住了，趕去看林文才的時候，大概是幾點？”

屈藍想了想，肯定的回答：“我們這裏的冬季，六點鐘天就暗了，當時，我記得清楚，太陽在慢慢的向西沈，應該是四點半左右。”

“對！”童三欣一拍手掌：“屈藍姐，你說的對，而被剪切的那段視頻，時間在四點至五點之間，這充分說明，在我們進病房之前，林文才一定遭遇了什麽。”

她忽然想到，在電梯門口遇到的那個戴著口罩墨鏡帽子的神秘男子。

童三欣在心裏面做出了假設：“如果是他，那麽之前，他很有可能出現在醫院，也許，從林文才被送往醫院時，他就尾隨在後面......”

她在心裏面做了無數個假設之後，奪過保安手中的鼠標視頻查看了一遍又一遍。

屏幕上回放到救護車停在大門口時，有一輛騎著摩托車的男子掉頭離開。

童三欣覺得那輛摩托車很是眼熟，她想了想，終於想起，她和史瑛鳴去臭豆腐店時，那輛摩托車就停在門口。

這完全說明不了什麽，只是，他為什麽要跟在救護車後面？

視頻跳轉到最後一個畫面，童三欣從醫院門口一直檢查到林文才病房所在的樓層。

忽然，她眼睛一亮，點了暫停。

“就是他！”她看到那個戴帽子口罩墨鏡的男子，在醫院徘徊一番之後，走進了電梯，並按下一個數字——19。

那正是林文才病房的樓層。

她將自己的分析推理對同事們說了一遍。

老宋頭臉色嚴肅：“依照我的經驗，這並不是直接證據。”

楊敢當附和道：“是啊，三欣，這完全說明不了什麽啊！”

一旁的一個保安，臉上閃過不易察覺的狡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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